主持人:杨阳
昨日上午,劳动公园内,一个小伙子手捧一大束玫瑰伫立在荷花池边的小曲桥上。他在等他的爱人。冷风吹过,不知是因为太冷还是太伤心,他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拭去眼角的泪水。风吹起他凌乱的头发,他望着远方,向我们讲述了一个凄美忧伤的爱情故事……
昨日,立冬第二天。尽管天空晴得湛蓝而澄明,我们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上午的劳动公园,初冬的风阵阵吹过,几枚瑟缩在枝头的叶子,几经挣扎地战栗后,终还是随风飘摇着坠落下来——不禁让人感到一阵格外难以消受的寒冷与萧瑟。向里面略一张望,便看见了手捧鲜花伫立在风中的玉铎,那捧玫瑰有些夸张地几乎遮住了他的整个上身及面孔。风吹过,他下意识地扯起外套的一角,并且身体快速地转到一个背风的角度,微微躬起身子,极力把那一大捧玫瑰花护进自己的怀里——他说他要在这里等着心爱的女友馨悦,一直等到馨悦出现为止,他相信馨悦一定会来;他说玫瑰最怕风吹,他一定要让爱人看到最好的玫瑰……
初识 一首忧伤的歌
我和馨悦去年3月相识,通过朋友。她是那种特别温顺乖巧的女孩子,几乎一见面我就喜欢上了她。从此每天下班后,我们便相约一起吃饭、一起散步,相处得甜蜜而宁静。我们都是那种个性很成熟的人,我很喜欢我们相处时的那种感觉,似乎淡淡的,但又很真实。很多时候,我心里都潜藏着一种开心和满足——因为这正是我想要的女孩和想要的爱情。
爱情焕发了我的浪漫情怀。有段时间,我每天都要送馨悦一大束玫瑰,直到她把家里所有的窗台都摆满了。常常,我去她家里接她的时候,站在楼下一抬头,便能首先看见那一束束火红的玫瑰。
馨悦哪儿都好,就是有时显得身体有些弱。她时常腿疼,有时我们一起散步,走一段路她便要停下来歇歇。因为我大馨悦整整6岁,只当她是女孩子的撒娇,好多时候她一说腿疼我便蹲下身子背起她,她就乖乖地伏在我的背上。有几次,我感觉到脖子烫烫的,知道她是在流泪。我没有问她怎么了,我暗自猜想,那该是一个女孩子特有的善感吧。果然,有一次馨悦幽幽地问我:“玉铎,你能这样背我多久呢?”“一辈子……”
几个月后的一天早上,馨悦突然打来电话说,她感觉特别不舒服,全身每一处关节都疼痛难忍,已经起不来床了。我吓坏了,马上赶过去带她到医院,一系列的检查后,医生说馨悦得了一种很严重的骨关节玻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四处寻医,八方求治,讨了若干的方,买了无数的药,但馨悦的病情还是一天天地加重了。在随后的3个月内,馨悦几乎完全卧床了……
为了方便照顾她,去年9月份,我找了处房子,把馨悦和她母亲一起接了过去,我和她母亲开始日夜轮流守护她。
相恋 一段苦涩的爱
那个时候,我每天早上都要带上一束鲜花赶到她那里,给她做好早餐,然后清洁房间,为她换洗衣服——这一切都安顿好后通常就已经接近中午了,我再匆忙地赶到公司上班。之后用几个小时的时间安排好工作,再返回去照顾她。日复一日,那就是我那段时间的全部生活。我从不觉得这样的奔波怎么辛苦,只希望馨悦的身体能够在我的照料下尽快地好起来。
但是上天没有怜悯我,馨悦依然只能静静地在床上躺着,最严重的时候,她自己连水杯都拿不住了。为了让她能很方便地喝到牛奶和水,我给她买了个奶瓶,每次把水和牛奶倒进去,都要先在自己的手背上试试温度——据说这是喂婴儿的做法,我真的就像照顾一个小婴儿一样小心地照顾着她。
没生病的时候,馨悦特别喜欢吃烤玉米。但就当时的身体状况,她啃不了,咬不动。我只好先一点点咬下来,然后一点点喂给她。每一次都是我含着热泪喂,馨悦流着眼泪吃——我是心疼她,看到她那么年轻却这副样子,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她是感动,看我为她这么难过,并且忍受着同样的煎熬与折磨!那段时间,我一见她就忍不住流泪……
又过了些日子,一向乖巧温顺的馨悦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动不动就发脾气,不管对我还是对她母亲。有段时间她一见我就赶我走,说她再也不想见到我,让我以后永远不要再来烦她。她甚至连她的母亲一起往外撵,说最好谁都不要管她,干脆就让她一个人死在这里好了。不知多少次,我和她的母亲流着泪任由她吵闹,我们只能躲出去,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偷偷地哭!我知道馨悦这样做是因为她痛苦,她甚至是绝望的,她是不想永远这样下去,她不想拖累了我和她的家人……
馨悦没有骂走我,我依然在她身边一如既往地照顾她。她痛得夜夜不能入睡,每一分钟都必须给她不间断地按摩,按摩全身的每一处关节。在她不能安睡的那些夜里,我同样一刻都不能闭上眼睛。在那一百多个痛苦的日日夜夜,我们一起苦苦地煎熬着……
我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冬去春来,天气渐暖的时候,馨悦的病情终于有了好转,稍稍能动些了……
身世 一个难解的谜
我曾经是一个不知自己从哪里来的孩子。从出生到8岁,我一直在乡下姥姥家里,妈妈偶尔会去看我。直到8岁后该上学了,妈妈才终于把我接到了她的身边,我才第一次见到了“爸爸”,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弟弟。
可10岁那年和弟弟的一次争吵,却再一次改变了我的命运。那天弟弟哭着对我喊:“你等着,我告诉我爸让你滚回你自己的家里去1我愣了一下,没听明白,也大声对他喊:“以前那是姥姥家,现在这个才是我家,要滚也是你滚!谁叫你小,你是后来的1弟弟说:“你才是后来的!这儿根本就不是你家,以后不许你管我爸爸叫爸爸……”虽然我还很小,但我也明白了,我才是“后来”的。
从那天起,我在心里开始偷偷地回避父亲了。我问了母亲很多次,每次都被她教训“小孩子不许瞎说1但是有几次,母亲骂过我之后总是偷偷地哭。于是在我幼小的心里,更能够肯定我问到了母亲的痛处。
随着慢慢地长大,我又问过姥姥和其他一些亲人,但问过的人也都是一句“别瞎说”或“别瞎问”。18岁那年,我执意离开家来到长春,想自己赚点钱,然后找到亲生父亲。从他们的话语里我听得出,父亲还在,并且离我也并不是很遥远……
1998年,我终于辗转打听到黑龙江有个姨(母亲的表姐)知道真相,我便千里迢迢地寻去了。我找到了那个姨,但父亲的下落却始终没有结果。
在那次寻找父亲的经历中惟一的收获就是,我总算多多少少知道了一点父亲和母亲当年的恩恩怨怨。据说当时正赶上“文革”,父亲到母亲的家乡去插队,那里也就是我出生和8岁前生活的地方。后来知青返城,父亲一走就再没回去过。
在随后的几年里,我又无数次地去哈尔滨寻找父亲。直到去年5月,我终于得到了一点消息,于是我再次去了哈尔滨。这一次,我总算找到了父亲的原始单位,好心人又帮我找到了父亲的原始档案,但是父亲已经不在哈尔滨了。接下来,我又历尽辗转多方打听,总算初步得知父亲有可能在沈阳。
当时正赶上馨悦病重,我匆匆赶回长春又照看了她一天,向她讲述了一些情况,第二天便又急匆匆地赶往沈阳。我凭着在哈尔滨获得的线索很顺利地找到了从未见过面的大伯,但没有找到父亲。当天,大伯又联系了同在沈阳的姑姑。到沈阳的第二天早上,姑姑来了。我讲述了所有能证实我身世身份的细节,两位老人沉默了……
就在那天上午十点多,有人敲响了大伯家的门,一位老人出现在门口——三十年了,一个已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才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一天,那一刻,我永远永远不会忘记!
疼痛 一段未了的情
在沈阳跟父亲团聚了三天,我要返回长春。父亲对我的离开很不理解,他以为我不会再走了。我跟他讲了我和馨悦的事情,说馨悦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身边时刻离不开人照顾。
父亲当时的表情很复杂,欲言又止。就这样,我离别父亲回到了长春。
不长时间以后,我跟父亲通电话的时候,父亲提出了让我去沈阳发展的想法。提到馨悦,父亲沉吟了一下,说让我先过去然后再做打算。放下电话,我陷入了沉思。我知道我不能把馨悦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根本做不到。要去沈阳,除非我带着馨悦一起走。
于是我带着馨悦再次来到了沈阳。为了方便照顾馨悦,我让馨悦的母亲也和我们一起去了。到了那里,我找了处房子暂时把她们母女安顿下来——我不想一到那里就什么事都依靠父亲,尤其是馨悦的事情。
出于本能的自尊,在父亲没有具体决定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能说,只能静静地等。后来父亲终于让我把馨悦带回去同他见面。从父亲的态度上我看出,他始终在做出一种礼貌的客气,我知道,父亲在向我表示他对我们的反对和对馨悦的“距离”。了解了父亲的态度后,我不想再跟父亲正面谈馨悦的事,我采取了回避的态度。但父亲终于沉不住了,那天他很严肃地问我:“馨悦这种身体状况,越往后会越糟糕,你还这么年轻,真打算这么照顾她一辈子吗?”我没回答父亲,但我心里知道,我不会做别的选择的!
馨悦是个极敏感的女孩子,尽管我从不在她面前提起父亲的看法,她还是对这一切都明明白白。她表示要跟母亲先回长春,我可以暂时留在沈阳再看看情况——我知道这是馨悦对我最大限度的迁就了……
我只在沈阳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因为实在放心不下馨悦,就随后也回来了。回来后才知道,馨悦的母亲去上海探亲了。两个多月前,馨悦突然提出要去上海找母亲,见她当时身体状况还可以,我便同意她去了。馨悦在上海待了一个多月,也经常打电话回来。其间我多次催她回来,说那里的气候很潮湿,对她的病不好,她也答应我会尽快回来。
为了专心在家里等她,我没再去沈阳。可就在我苦苦地等待馨悦的时候,馨悦却突然失去了消息,不再给我打电话了,我打她的电话也总是关机。我简直急疯了,开始拼命地找她——因为我怀疑她已经回来了。我去了馨悦在外地的老家,果然,馨悦的哥哥说她已经回来半个多月了,但只匆匆回去看了看就走了。他说馨悦是和母亲一起走的,他以为她们回长春了,就没多问,现在连他也找不到她们了。昨天我和馨悦的哥哥又沟通了一下情况,结果还是没有消息……
馨悦,你在哪儿呢?你回来吧!这里是我从前常常带你来散步、呼吸新鲜空气的地方——不管怎么样,我要一直在这里等你,直到你出现,直到你回到我的身边!我想你快点回来,好让我当面告诉你,不管将来你的身体怎么样,我都愿意始终守护在你身边,照顾你一生一世……(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我们离开的时候,小伙子依然等在那里。不知道馨悦会不会知道他的等待,不知道馨悦会不会去……荷花池里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将已然枯萎的莲蓬头封进了水里,只剩下一支支早已失去了色彩的花茎瑟瑟发抖,立在水上,立在风中……
此情,此景,我忽然间感觉到一种无言的沉重。我不知道这篇报道能否帮助玉铎找到他心爱的馨悦,也不知道这些文字能否改变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怎样祝福他们。惟愿玉铎能够如愿找到馨悦,更希望馨悦现在一切安好;惟愿爱情能给予困境中的人们力量和希望,愿在爱中的人,以及那份情,都能天长地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