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杨波相识的那年,我二十四岁,他比我小两岁。我们在同一家商场上班,和他从同事发展成恋人是我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可能因为我们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所以在许多方面都很容易产生共鸣。
这些年,我妈一直希望我能嫁一个城里人,当她知道杨波的家境之后,几乎气疯了,又哭又骂。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我一语不发任凭她数落发泄。就这样,她好一阵歹一阵直跟我闹了将近两年,每次休月假,我几乎都是哭着离开家门的。我妈反复地对我说一句话:“你现在懂什么?结婚的时候没间房子半辈子你都别想翻过身来,吃不敢吃穿不敢穿,到时候哭掉鼻子也晚了。”我爸家里弟兄多,我爸又是家中的老大,她自己嫁给我爸穷怕了,生怕我将来和她一样受罪。可他们年轻时那是什么年代?我嘴上不敢和我妈犟,心里暗想,只要能让我和杨波在一起,就算每晚宿大街我也愿意。
出乎我意料的是,杨波的父母竟然也不同意他和我交往,杨波没有告诉我,他可能怕我受伤害,是我去他家之后才发现的。他的妈妈对我很冷淡,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怎么看我,话里话外地警告我,他们家可是什么都没有,态度看上去却横得不得了。
因此,我恨不得立刻就和杨波结婚,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不再看两家父母的冷脸。
和杨波结婚的那天,我还没出门我妈就在东屋的炕上痛哭,五个婶婶一起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她劝祝杨波的父母果然说到做到,除了很少的几样生活用品,他们家一分钱也没给,结婚当天收的礼金他们也全扣下了,说是要还操办婚礼的借债。我没太计较,有道是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再说,婆婆三年前患乳腺癌做了手术,家里也确实困难。
婚后,我们在市郊租了一处平房,和房东住在一个院,他们住正屋我们住厢房,虽然冬冷夏热,但是房租便宜。最不方便的是要合用一个露天厕所,无论春夏秋冬,每天晚上我上厕所的时候杨波都会陪我,在外面帮我站岗。冬天的夜里,我们两人全身冰冷地跑进屋钻到被子里,一边紧紧抱在一起取暖一边小声地笑,这样的日子,让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夫妻恩爱苦也甜了。
两年后的春天,我怀孕了。那年,正好杨波单位在分一批公寓楼,价格比市面便宜不少,我和杨波商量之后,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争取一套,我们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降生在这个简陋狭窄的厢房里。在杨波的争取下,单位同意分给我们一套,不过全部房款要在半个月内一次性付清,否则指标就得让给别人。我们俩一下慌了神,别说八万,就算八千我们也拿不出来。我和杨波赶紧分头给各自家里打电话,我妈说她先把准备给我弟弟将来结婚用的四万块钱给我们用,她再帮着借一点。杨波给家里打完电话之后就一直发愣,原来,婆婆说家里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也没地方帮我们借,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她还对杨波说,你哥嫂去年买房就是自己筹的钱。
听了这样的话,我心里当然不舒服。杨波那晚牙疼了一夜,第二天早晨起来,整个左脸肿得馒头一样。我对婆婆的怨气刹那间像鼓满风的帆似的膨胀起来。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她试着帮忙去借,即使没有借来,我也不会怨她,可是,这样火烧眉毛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一口回绝儿子的请求,亏她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