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
还是想给你写信,没有办法。
这几天,心里平静了一些。或许是因为终于在网上见到你了。
之前那些天,一直在等你的信,没有等到,也始终遇不到你。脑子里就有些奇怪的念头。我在想,如果再也没有了你的音讯,我该如何找到你。
我一开始想到了你在深圳的家,你的父母。或许我可以在报上登一个寻人启事,设法根据仅有的一些线索,找到他们,跟他们解释,说我是一个与你久未联系、失去了音讯的朋友,希望他们能帮助我,希望他们能告诉我,关于你的消息。
我又在脑子里搜索一切关于你的有用的线索。我恨自己太粗心,不知道你更多的情况,不知道你是在哪个城市、哪一所学校。我只记得你说过,你是在华盛顿州,在美国的西部。我徒劳地在google里搜索关键词"幽幽",或者"吴幽幽"、"吴幽",搜索"华盛顿州&留学&金融&幽幽",以及一切能想到的组合。结果很多,但都不是我要找的幽幽。
后来我想起,你曾给过我一个信箱,好像是一所大学的信箱。顺着它,我找到了你们的学校,知道了一个叫pullman的地方,金山快译把它翻译成"卧车"。我把搜索到的关于这个学校的网页,都保存了下来。我找到一张华盛顿州的地图,但却没在上面找到这个"卧车"。
我的英语水平几乎为零,所以我无法从网页和地图上获得更多的信息。我想到了我几个英语很好的朋友,他们中有的英语过了八级,也有的是在美国念博士后。我想,如果再没有你的消息,我要他们帮忙,帮我找到华盛顿州立大学的电话,我要他们帮我打过去,找一位来自中国的叫幽幽的女孩子。
我在网上下载学英语的软件,但没有成功。第二天我去买了一个软件,叫"轻轻松松背单词",我现在每天都在背单词,从初中课文开始。我会一直坚持下去。如果有一天我去到那个叫"卧车"的地方,或者是美国别的一个什么地方,应该不会迷路了。
我查过航班,许多都是到西雅图的。有一部电影叫《西雅图未眠夜》,又叫《缘份的天空》。我想,只要到了那一片天空下,就已经离我想去的地方不远了。我还查了签证、护照的事,之前对这些一窍不通,到现在也没弄懂,反正觉得很难,这或许是阻碍我达到那片天空的最大障碍。
每天想着那个地方,渐渐地觉得那里离我并不远。写字台上有个网球大的地球仪,常常看着它,我觉得这个地球也并不大。不管你想去哪里,只要努力,都能够达到,空间与时间的阻碍,总是可以克服的。
常常会去收信,一天要收很多次。我装了个foxmail,它可以自动收取hotmail的信件,我设置的是每分钟收一次。
有时候会看我写给你的信,看那一封"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你说那是一个很动人的题目,我只希望你已经被打动了。那也是我在MSN上的名字。我希望有一天把它改成"幸福的人",我相信明天会到来的。
这封信里面有一句话,我想把它收回。
那句话是:胡明同学偶尔失态一下,你要原谅他。
假如可以,我想把那句话改成:如果这是失态,我决定永远失态下去。
如你所说,我是一个自恋的人,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喜欢过自己。我多么喜欢那个"失态"的我,他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说了我一直想说的话,他正是我希望成为的那种人。
当我的心在痛着,我开始又一次看你写的《X+Y+Z=0》。
这个时候,我才终于能深刻地感受到,当X面对那份看不到希望的爱时,那种藏在淡淡的忧伤之下绝望的痛苦。
我开始痛恨我自己,痛恨那个叫Y的男人,那个把自己装扮成有责任心又兼多情种子的蠢家伙。他多么有责任感啊,而且还那么地忠贞;他多么虚伪,又多么的懦弱,还那么容易被自己感动。
他以为他很高尚、很理智,而且很坚强,可以把一份伟大的情感深藏在心中,永远地藏着,用来温暖他的余生。他当然不知道,他给别人带来的所有痛,有一天会同样地刺到他的心上。
因为他还只是个凡夫俗子,他有欲望,他的内心有消灭不了的情感,他最终还是希望在尘世获得幸福,他不想只把一切留在记忆中,或是把一切寄托来生,它们太遥远,太不可靠。
爱总是那么无力,那么脆弱,那么命运多舛,它要在所有世俗的荆棘中穿行。我们又总是那么善良,还有所谓的责任。当我们想要对别人善良,担负起对别人的责任时,却唯独忘却了对自己的善良与责任,这又是多么的不公平。不想伤害别人,结果却是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自己所爱同时也爱着你的人。所谓的善良与责任让我们无视爱的存在,而选择了可能出现的最坏的结果。
幽幽,你说你不能给我你的感情,我不同意这句话。
你其实早就把你的感情给了我。现在――该我了。
我必须为我以前的不够勇敢拿出更多的勇气,才能证明我对你的感情,才能对得起你给我的那份感情。
人的一生总要率性一次。就是这一次了。
对于一个许久无法忘怀的人,与其用更长的时间来忘记,不如拿出更大的勇气去追寻。所以――
幽幽,不管你是如何坚定地拒绝我,我也要同样坚定地告诉你:我坚信我和你是有未来的。
我相信你身边那些喜欢你的以及你喜欢的男孩子都是优秀的,但请允许我在这里妄加揣测,你对于他们而言,或许只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儿,一个可以发展感情的对象。但是对于我,你是我整个的世界,是我重新复苏的生命。因此,我会不顾一切,找回属于我的世界,捍卫我的生命。在这一点上,没有人可以做我的对手。
这就是我刚刚定下的人生计划,我冷静思考后的结果。我今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不管在世人眼里,这是多么的不现实,我都要一步一步坚定地让这一切变成现实。我有足够的力量、勇气和决心。
所以,我永远不会被打败,永远也不会放弃。我要与时间和生命作战。就算你有一天成为了别人的爱人,找到了你所认为的幸福,我也一定要等到我们苍老的那一天,来到你的窗前,请求你把那扇心门再为我打开。
你的胡明同学
幽幽,很抱歉。
本来这封信是想等你考试完之后再写的,但现在我有一种只争朝夕的感觉,我害怕每晚一分钟,我们的距离就会变得更远。只希望它不至于影响你的考试。你不必急于给我回信。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想起优客李林的一首歌《等待是一生最初的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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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二:
致幽幽:清晨带着露珠的告别
幽幽:
给你写完上封信之后没几天,我遭遇了生命中最沉痛的事件:反复的感冒夺去了我的外婆。就像张洁那本书名一样,世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
每个黄昏,陪着外婆和妈妈在校园中散步,牵着她们的手,我告诉自己,这就是幸福。那一刻我相信,这幸福会永无止境一直延续下去。
但幸福就这么离我远去了,那么突然。
生过一场大病,深深地爱过一次,失去最亲的亲人。有人说,要有过这样的经历后,人才会真正地成熟。
我就在这个秋天里痛苦地成长。
在外婆病重的那些日子里,两种情感占据了我全部的身心。祈愿外婆的病早些好起来;想念一位远方的朋友。
这两种情感常常交织在一起,在我的梦里出现。
有一个梦:
病床上,躺着外婆,我守候着她,期待她早些好起来。
慢慢地,场景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似梦似幻的地方,躺着的人似乎也幻化成了我日夜思念的人。她安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梦里,我守在她身旁,我在想:我要她早些醒来,无论多久,我都会耐心地等待她,无论她去到哪里,我都要找到她。
这个梦似乎是脱胎于《基督山伯爵》中的一个情节,那是我印象十分深刻的一个情节:
年轻人历尽艰辛,疯狂地寻找他的爱人。伯爵拿出一瓶药,告诉他,他的爱人已经死去了,这是一瓶可以到达地狱的药,喝了就可以找到他的爱人。年轻人毫不犹豫喝了下去。在一片朦胧之中,他被伯爵引到一个似真似幻的地方,他看到了他的爱人,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他呼唤她,她慢慢醒来,面色红润、无比美丽。这一切原是伯爵为考验年轻人而设计的。伯爵告诉姑娘:这个年轻人,他那么勇敢,他曾闯进死域里去寻找你,他值得你爱。
另一个梦:
病房里。护士在给外婆做着治疗,打点滴、挂药水瓶,打理一切。我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忙完这些之后,护士叫我随她一起去隔壁的房间拿一些纱布。我们一起走到外面的走廊上,美丽的护士将护士帽摘下放进口袋里,回过头来对我说:胡明同学,我们现在讨论一下我们的未来吧。在梦中,我没看清她的面容,但我狂跳的心已经认出了她。
回头想想这些梦境,真是佩服它们的神奇,多么优秀的作家也难以创作出来。但在梦中,一个人内心的多重情感,就这么轻易而又天衣无缝地融合在了一起。
外婆不会怪我。她一直希望她最疼爱的外孙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她像是在用这样一种方式告诉我,要珍惜,有些幸福,失去了就不会再来。
遗憾的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我心底那个遥远的,关于幸福的秘密。
这些日子,一直是在怀念与思念中度过。恍惚中,似乎参透了爱与死这对生命哲学永恒的主题。
有个叫诺瓦利斯的人说:人的生命体系首先是一个追求体系,他注定要"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
纵然爱与生命有一天都会离我们远去,留下的是无法弥补的伤与痛,我们仍要去追求、去爱。我们别无选择,爱是人生的宿命。找不到家园的身体和心灵都是得不到安息的。
有时候,会想起以前,想起我和你。
想起在网上那些夜晚的相遇和清晨带着露珠的告别。
在那些夜晚,在你我之间,一种感觉在悄然生长。
就如同里尔克的《遗诗》中所写:
你呵,我失去了的/永不再来的爱人,……谁知道/这同一只鸟儿,曾否在昨夜/分别通过我俩而战栗?
我们都知道,那让我们内心战栗的是什么,
在你我之间都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感觉都是相同的。
那曾令你战栗的一切,也同样曾令我战栗。
那么的美好。
今生从未遇到过的美好。
想起这一切,心就痛得越加的厉害。
多少多少个夜晚,我就那么放任它们流失掉了。
假如随便哪一个平凡的夜晚,我对你说:愿意吗?我亲爱的朋友。
你一定会给我一个笑脸:),说:我愿意。
世界就改变了。
可是,我没有。
等待了千年的话,我始终没能说出口。
我天真地以为,我可以永远把你珍藏在我心灵的后花园中,做我永恒的唯一的恋人。这份感情就永远也不会被世俗所侵蚀,就永远也不会失去。
那么美好。
我常常在想,为什么唯独是她,而不是其它人中的任何一个?
我认识的许许多多的女孩子,我和她们之间为什么产生不了这样的感觉?
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有那么多的女孩子,而我的心却在那个遥远的地方?
有时候,走在校园中,看着来来往往的女生们。我就想,她们当中有没有一个像幽幽一样的女孩子呢?
我问妈妈,妈妈说,世间那么多的女子,肯定是有的,只是你没遇到罢了。
可我不太相信。
我知道,感情可以培养,可以发展,甚至有时候还会自欺欺人地爱上一个人。
但那样的奇遇,人的一生中可以遇见两次吗?
在我三十多年的人生当中,遇见过许多的人。但那样的一颗心,我只遇见过一个。
对面随便走来一个女生,我问自己,如果幽幽的心就在她的胸中,你会爱上她吗?
这时我的心已经急切地替我做出了回答,它激烈而又害羞地跳动着,似乎在期待着那颗想像中的心做出回应。
我爱上了那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