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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桔园

  • 来源:网络
  • 发布时间:2013-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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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

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 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 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 别离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 永不老去 每当读到席慕容这首诗的时候,我的眼睛就会湿润,每个漂泊在外的游子,心里都有一首故乡的歌,而故乡的面貌总是让人魂牵梦萦。乡愁却是一坛陈年的酒,窖藏在心的深深处。 每次读到这首诗的时候,家乡的蓝天白云,家乡的青山绿水,还有父亲的桔园,就会像电影一样,一一在我眼前呈现。 但最难忘的,还是父亲的桔园。那一片桔林常常盛开在我异乡的梦里。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当地最早种植柑桔的人,他的桔园开始投产后,村里的人才都跟着种了起来,没过几年,村前村后,田边路旁,荒山土坡,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柑桔树,我们那里也成了有名的柑桔之乡。 “苞霜新桔万株金”,金秋时节,漫山遍野的桔子熟了,黄橙橙的桔子挂满了枝头,像无数的小灯笼,在绿叶间点燃,空气里弥漫的也都是柑桔的清香,未曾品尝,那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就已经在口腔里漫延了。 这个时候是父亲最开心的时候,站在园里,看着满园金黄的桔子,他眼神柔柔的,就像看着我们几个儿女时一样,脸上写满喜悦和自豪,在他眼里,那些桔子也是他的孩子。 父亲是个严肃的人,平时不善言辞,大凡表面严肃的人,内心都非常柔软和坚强,父亲也一样。他个子不算高大,黑黑瘦瘦的,但聪明勤劳,干起活来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那时家里穷,我们兄妹四个,上面还有个年迈的奶奶,一大家子人守着几亩责任田,父母累死累活也只能求得日有一饭充饥,夜有片缕御寒,穷则思变,父亲和母亲商量了几次,承包了屋后的一片荒山,用来种柑桔。开荒的那些日子,父亲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几个月下来,人都累瘦了一圈,双手磨出了好多茧子和血泡,母亲都心痛得掉了泪,可他自己一声不吭,硬是把杂草丛生的山坡变成了一层层梯土。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年刚开春,父亲从外面买回桔苗种上,一百多株桔树的桔园就初具雏形了。 对于种植,父亲似乎有天分,他种西瓜,结的西瓜比别人的又甜又大,他种辣椒,辣椒树上的辣椒就比别人的多。经过摸索和自学,他慢慢掌握了种植柑桔的技术,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嫁接,什么时候剪枝,什么时候治虫,他都了如指掌,那时,除了责任田里的农活,其余时间他都在桔园里忙碌,偌大的桔园,要松土,施肥,修枝,柑桔的病虫害也很多,都是体力活,全靠他一人打理,忙的时候,他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几年后,桔树长大了,辛勤的汗水换来了桔树成荫,郁郁葱葱的桔林让桔园成了村里的一道美丽的风景,第一批桔子摘下来时,整个村子热闹得像过节,乡亲们分享着父亲成功的喜悦,同时,也分享了他的经验。 那时我读五年级,哥哥和姐姐在上初中,妹妹也读三年级了,不管柑园的活有多忙,父亲从来不肯开口让我们帮忙,但学习之余,有时我们也去桔园除除杂草什么的,父亲就常常告诫我们:“你们以后长大了,不管干啥都行,但不管干啥都要认真,要尽心尽力,不能半途而废。”我对父亲的了解和敬重就是从那时开始加深的。 父亲种的桔子,个大,色鲜,味甜,远近闻名,这和他的精心管理和辛勤的劳动是分不开的。种柑桔不但要技术,而且还要认真细致的工作,比如剪枝,就是要剪掉多余的劣枝,留下适当数量的好枝,剪多了,影响产量,剪少了,又影响质量,有时还会把好枝剪掉,劣枝却留了下来,所以像这种活,父亲就格外仔细,一园的桔树,他一株株地修剪,工作量非常大,从早忙到晚,一干就是十天半月,无数次让母亲泪洒胸襟。有些活还有时间限制,比如治虫,必须得在那么几天把虫子压下去,治晚了,虫子就会对桔树造成很大的危害,也影响桔子的质量,甚至绝收,治早了,又没有多大效果,。记得有一次,因为长时间的杀虫,天气又热,他晕到在桔园,母亲去送饭发现后,把他送到了村卫生院,他醒来后,拨掉输液的针头就往桔园跑,急得非常尽职的乡村医生拿着药瓶在后面猛追。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父亲的桔园在他的辛勤操劳下,不断地扩大,从一百株增加到三百株,最多时株园有六百多株桔树。那一排排桔树,浴露傲霜,四季常绿,遍布大半座小山,给村子带来了勃勃生机,也给家里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效益,让家里的土房变成了二层的洋房,也让我们兄妹有条件从山沟走进学校,又从学校走进城市。 而父亲,成了当地的能人,在付出艰辛的同时,也享受着桔园带给他的乐趣。桔园成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和桔树成了形影难离的好友,一年四季,他大部分时间泡在桔园里,不断重复着那些繁重的工作。记得有一年,来了个老板,拿二十万现金,要收购父亲的桔园,可父亲连看都没看一眼他的钱,只淡淡地说:“我的桔园是不卖的,不论你出多少钱,如果你来买桔子,我欢迎。”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变化,头发渐白的父亲一直默默地照管着桔园,风风雨雨,其间艰辛自不必说,直到不久前去世。可以说,桔园就是他大半生心血,他对桔园的情感超越了常人的思维。 这一点,我早就知道。早些年,正值国家经济腾飞之时,村子里的年轻人纷纷涌向城里打工、经商,村子成了空巢,大片的良田被荒芜,屋前屋后,田间山坡的桔林也因为无人照管,自生自灭,渐渐凋零,枯死,最终成了留守老人的灶下柴火。曾经的柑桔之乡不久就变成了野草泛滥之地。 只有父亲,不为所动,依然不离不弃地照管着自己的桔园,让它成为缀满星星的绿色旗帜,在屋后的山坡上矗立。虽然廉价的桔子让他得不到什么利润。 但我知道,父亲不是为了利润,当初开辟桔园的确是为了赚钱,现在儿女们都不缺钱,父亲继续经管桔园是因为对它有了难以割舍的感情,是因为他深爱着这树、这土地。当时有人劝他:“现在桔子行情不好,价格便宜,又很难卖出去,还种它干啥?”可父亲固执地说:“卖不出去没关系,我送人,送给别人吃,价格便宜没关系,最少不会赔本,自己千辛万苦建起来的园子,我不能看着它毁了,又变成荒地,再说,以后总有一天,这桔子又会值钱的。” 我知道,他放不下桔园,就像我们这些漂泊在外的游子对故乡对亲人的眷念一样。 那段时间,他很困惑,情绪低落,常常独自叹息:“唉,以后我们这代人都走了,谁来种祖辈留下的这些田地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只要你真心对它,它也会给你回报的。”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人生、对生活的解读,父亲的理解很简单,就是三个字:爱和付出,爱身边的人,爱脚下的土地;为别人付出,为脚下的土地付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了解父亲,我对父亲也越来越敬重,我们兄妹能比同龄人懂事、听话,和父亲的言传身教是分不开的。 父亲就这样执着的坚守着他的信念,直到去世。我能有这样的父亲,我觉得是老天对我的垂怜。 我很怀念在桔子成熟的季节和父亲一起守园的日子,秋天的晚上,桔园静静的,夜风微冷,月色轻柔,那一园的桔子像白天玩累了的孩子,都躲在墨绿的枝叶下睡着了,风轻摇树叶,仿佛他们细细的鼾声。草棚里,亮着昏暗的灯泡,这时父亲就会点燃一支烟,给我讲一些传闻轶事,我一边听他讲,一边看着他吐出的烟圈在头顶不断地缭绕,最后慢慢消失在棚外的月色中,而我也慢慢地进入了甜美的梦乡,那时,我觉得父亲好慈祥,好温柔。 我也怀念夏天兄妹们和父亲一起在桔园里除草的日子,炎炎烈日下,园边的狗尾巴草被太阳晒得蔫蔫的,都低下了头,张晓风笔下那开得奶白的栀子花却有好几丛,在园边娇艳,在阳光烤炙中凿出的那条香味的河,正源源不断地流淌着清香,蝉在刺槐树上不知疲倦地嘶鸣,密密麻麻的桔林里热得像蒸笼,不一会,我就汗流夹背,这时,父亲就会让我们去草棚休息,顺手切开一个水汪汪的大西瓜,而他自己又返回桔林,继续小心翼翼地干活,生怕碰掉了一片桔叶,父亲那热得红红的脸,就像一只早熟的大桔子,当时,我被父亲那种吃苦耐劳的精神和爱,深深地感动着。 现在,这一切都远去了。 父亲走了,他甚至来不及和陪伴他半辈子的桔园作一次道别,而他半辈子的努力,也随风而散。 因为父亲的离去,母亲也已年迈,桔园无人打理,慢慢的,又恢复成了原来杂草丛生的模样。 我一直为自己没有继续替父亲照管桔园而感到深深地歉疚,可我身不由己,其他几个兄妹生活在不同的城市,他们也身不由己,这也许是父亲生前就已想到、但不愿看到的结果。 父亲走了,他的坟墓就在以前的桔园旁,他辛勤大半辈子开辟出来的桔园还在,不过桔园里已没有一棵桔树,只有满园野草,风吹过,野草“沙沙”作响,仿佛父亲轻轻地叹气:“唉,以后我们这代人都走了,谁来种祖辈留下的这些田地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只要你真心对它,它也会给你回报的。” 这声音仿佛随着微风在村子上空久久地俳徊,然后越过远处的高山,飘向遥远的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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