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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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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布时间:2008-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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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去世已经过去四个年头了。记得那年农历十月十七日清早,正下着冬天里的第一场雪,电话骤然响起,姐夫沉声告诉我奶奶没了。我一窒,呆呆地握着听筒,仿佛灵魂也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飘飘悠悠,紧接着,一阵痛楚通遍全身每处关节,让我站立不稳。

在奶奶去世的前几天,我还回娘家一趟,因为一些琐事需要处理,路过奶奶的小屋竟然没有进去看看她。爸爸说,奶奶昨天还念叨我呢,今天凌晨就去世了,没有任何征兆地结束了82岁的生命。在奶奶的灵前,看着奶奶静静地躺在那里,单薄的身躯,消瘦的面容,安静地闭着那早已失明十几年的眼睛。我痛不欲生,把头都磕破了,可永远也呼唤不回奶奶了。这次打击对我来说是严重的,奶奶也成了我心里永远的痛,一个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口……

年轻时的奶奶很有风韵。妈妈告诉我,当爸爸第一次把她领奶奶面前时,奶奶才四十虚岁,梳着两条粗粗的大辨子(这在当时那个年代,已婚妇女都是盘头的,直到当上了婆婆,奶奶才开始把长头发盘起来。),把妈妈吓一跳,后来在背后对爸爸开玩笑说:“你妈妈看起来那么年轻,那么漂亮,我不知道该叫姐姐还是叫大婶”。爷爷是从河北省平泉县独自一人来到辽都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对包办婚姻不满吧。他离开时,我前任奶奶已经怀孕了,到这里遇到了我奶奶。爷爷比我奶奶整整大了十八岁。据爸爸妈妈说,奶奶年轻时非常漂亮,在当地是出名的美人,孙女中,我长的最像她,在我身上多少能看到奶奶年轻时的影子。

五六十年代的生活是很艰苦的,爷爷除了肚子有一点点儿墨水(还无用武之地)外,什么农活、力气活都不会干。奶奶的小脚在封建社会又被裹过,两人的生活可想而知。我的爸爸、叔叔和大姑这三个孩子相继出生后,爷爷在村公所找了一份差事,勉强度日。夏天还好说,寒冷的冬天就难熬了,为了准备取暖柴,爷爷向别人借了一套毛驴车,和我十几岁的爸爸上山搂柴。为了多搂些,中午没有回家,整整搂了一天。那时的柴叫“筢搂子”,很短,很毛,爷爷不会装车,费了很大劲儿才装好,最后用绳子把整个车前后左右都拢起来,牵着毛驴准备回家。可毛驴走起来路来一瘸一拐的,极慢。眼看天色已晚,爷爷惦记着身体虚弱、又患有羊角疯(间歇性癫痫)的奶奶,怕她着急,就打毛驴,可毛驴干脆停下不走了。爷爷和爸爸仔细检查,才恍然大悟,原来在用绳子拢车时,把毛驴的一条后腿也给绑上了。无奈只好打开绳子,这一下可惨了,整车的柴又都垮落在地上,只好重新一层一层地装,一道一道地拢,等赶到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如豆的煤油灯下是奶奶焦急等待的脸。

奶奶生第四个孩子(也就是我的二姑),正是在成立人民公社那几年。那个饥饿的年代,是生在七十年代的我是无法体会到的。爸爸告诉我,人们都在大食堂吃饭,食堂离他家隔着一个水塘。爸爸到现在也想不透,那个水溏倒底是干啥用的。有一天,奶奶有事出去了,仅仅四岁的二姑饿极了,就学着大人自己端着小碗去公社食堂打饭。等奶奶回来找不到我二姑,就去找爷爷,爷爷着急了,求村里人帮助四处寻找,结果发现那个水溏上面漂着四姑的小红兜肚(过去十岁以下的小孩子根本没有衣服,一般只在前身绑挂一件小兜肚)。奶奶的第四个孩子就这样夭折了。因为这事儿爷爷打了奶奶,也是唯一的一次舍得动手打她,其实也是最后一次,因为那年冬天,爷爷就过世了。

爸爸说,爷爷那病要是在如今,根本就死不了人的,就是个重感冒,耽误了。爷爷病的厉害那天是黄昏,爸爸套上毛驴车,拉着爷爷去十几里外的村子找丈夫。奶奶象有预感一样,把爷爷的头抱在怀里一直哭个不停。等到了大夫家,那位老先生翻翻爷爷的眼皮,根本没让往屋里抬,就摆了摆手告诉爸爸拉回去准备后事。奶奶立刻晕过去了,爸爸只好把奶奶抱到车上,把被子盖在已故的爷爷和人事不醒的奶奶身上,顶着凛冽的北风,颠沛在坎坷崎岖的返家路上。这也就开始了奶奶长达近四十年的守寡生涯……

过了若干年,叔叔和姑姑也成家了,奶奶就与我爸爸妈妈一起生活,踮着小脚帮着看护我们姐弟三个,几乎是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在我的记忆中,奶奶一直是勤劳慈祥的,不管吃什么穿什么都毫无怨言。一身蓝色的衣服,裤腿用黑色的绑带捆的严严实实。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她黑黑的头发,后来眼睛失明,我帮她梳理过几次,虽然掉的严重可就是没看到白头发,这也许是个奇迹。

我们三个姐弟中,奶奶最喜欢我。小时候家里穷,没有什么玩的和零食吃,奶奶就把杏核挖空,穿上线,里面不知放的什么东西,做成小玩具,我一拉线,杏核就带着响转起来,很好玩的。爸爸和妈妈上山打回草,一卸车,奶奶就翻来覆去地到里面找夹杂的青黄豆,埋在炕灶的余火里烧熟,剥给我吃。那种香甜的滋味是我现在吃什么美味都感觉不到的。因为我小时候淘气爱乱跑,奶奶怕再发生二姑的悲剧,每天紧跟在我后面追。有一天,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只凶恶的大狗,奶奶怕咬着我,抱着我就跑,哪里跑得快呀!还是让狗把她的腿给咬了一个很深的伤口,妈妈帮奶奶挤出一堆黑紫黑紫的血,那疤痕形状现在我还记得。晚上总是她搂着我睡觉,脑子里仅存的简单的三个民间故事,被她反复咀嚼着讲给我无数次,直到我津津有味地入眠。

在我16岁那年,奶奶就患了青光眼,手术失败后就失明了。她只能是每天摸摸我的头,我的胳膊,以此来衡量我的高矮胖瘦,并让妈妈按她的标准给我做什么样的饭菜。而她自己从来不吃家里人给做的“小锅儿”,坚持和大家吃一样的饭菜。

别看眼睛看不到,腿脚不灵活,她还是那样爱干净,每天拿一块蘸好水的抹布擦一遍自己屋内的小方桌及简单的生活用品。从来不在屋里方便,回想起奶奶不用人扶,自己摸着房子外围的“腰带砖”去厕所,我就感到揪心的痛。她从不对任何人谈起爷爷,我长大后问过她是否还想爷爷,她说:“你爷爷有时在梦里出现,只是影像模糊,看不清他长的什么样子了……还想他做什么,只要儿孙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是我最大的福……”这些话,声犹在耳,字字痛的我泪水涟涟。

奶奶走了,疼爱我一回,却没有得到孙女丝毫的回报。我流泪注视着安祥躺着的奶奶,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默默地摘下自己的一枚戒指,戴在她的僵硬的中指上,愿奶奶在黄泉路上,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血缘亲情的牵挂。

生命中没有如果,很多东西失去了永不会再来,对你健在的亲人用全部身心去悉心照料吧!不然人走了,只能给自己留下永远弥补不了的遗憾和无法痊愈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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