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没钱，为了她从北方城市来到这里，习惯了北方冬天房子里的暖气，而这里的房间冰冷，四处漏风，于是没几日便病了一常病好后，她就习惯每晚睡觉前为他端来热水，热腾腾地冒着水汽，然后拉着他的脚放在水里，帮他洗着搓着，好像洗的并不是脚，而是一件瓷器，极其珍贵的瓷器。为他洗好擦干后，她再脱掉袜子，把脚放进水里，嘴里唏唏嘘嘘地说，这水可真热。
冬天，他每周要洗两次澡，周三和周日。她也跟着养成了这个习惯，并且每次她都执意要先洗，她洗好了再叫他去浴室。
那天，他想快快洗澡看球赛，对她说，今天我要先洗澡。她摇头，我先洗。他以为她在开玩笑，一边向浴室走去一边说，不，我先洗，洗好了可以看球赛。她一步冲上来，拉住他，一脸严肃，我说过我先洗！
她从没在任何一件事情上不迁就他，唯独这次，为了洗澡，这么微小的事情，他在浴室外，百思不得其解。
从冬季过渡到夏季，房子热得像蒸笼，不动也会出一身汗。不再泡脚，每晚都要洗一次澡。她反倒磨蹭起来，不是说自己要看连续剧，就是说自己要看综艺节目，总让他先洗，便又颠倒顺序，每天都是他先洗，然后才是她。
后来，她的妹妹准备结婚，让姐姐姐夫去新房子看看。她首先进了浴室，左右看了看，对妹妹说，新房就是比老房子好，有暖气也不会漏风，不过你得记住，男人辛苦，看着健壮，其实比女人更容易受凉，又总扛着不愿吃药。所以冬天洗澡，你要先洗，洗过后，浴室的温度就会上升，我试过，最少也能上升一度！妹妹笑，姐你可真细心，那夏天呢？夏天是不是一定要让他先洗，这样会比后洗的人凉快一度？她拍着妹妹的肩，点点头。
她以为正在参观厨房的他没听到，其实他听得清清楚楚。
他想，自己太笨了，这么多年，从老房子搬到新房子，从没有暖气到有暖气，她一直保持这个习惯，他竟然从未认真揣摩过里面的意义。
当晚，他第一次为她端了**水。她拗不过他，只好把脚放在热水里，他为她洗着搓着，脚板上满是硬硬的茧，哪儿像一个女孩子的脚。他眼底渐渐潮湿，想起这许多年这个一直在身后默默支持他的女人，为他付出为他牵挂的女人。
她洗过后，他学着她当年的样子，脱掉袜子，把脚放在水中，却发现，水已经凉掉。原来，一个人洗过的水，第二个人洗时，是凉凉的。
他没说出来，也没有刻意去改变那个先洗后洗的顺序，因为他知道，这是她以自己的方式所给予他的爱，实实在在的爱。冬天为他增一度，夏天为他减一度，只是一度温暖，却是一百度爱情。
